宋知许

「你怎么在这？」

见到我的瞬间，宋知许的表情沉了下来。

签售会现场吵吵闹闹。

可他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。

所有的欣喜在这一刻都被击碎。

「抱歉，我……」

我想给你一个惊喜。

话还没有说出口，就被他打断。

「谁允许你来的？赶紧走！」他刻意压低了声音，将手里的专辑退回给我。

我们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面了。

在宋知许还是个小练习生的时候，我被星探挑中进了公司。

那年他十四，我十三。

两个青涩又稚嫩的孩子，日复一日在练习室里挥洒汗水，期待着遥遥无期的出道。

十八岁生日那天，宋知许拿着一个手掌大小的蛋糕，认真地捧到我面前。

「生日快乐，司遥。」

「我喜欢你，司遥。」

「和我在一起吧，司遥。」

……

那个夜晚被我回忆咀嚼了无数次，每一次想到少年那双亮晶晶的眼眸，都会忍不住为之心动。

可是现在，那双眼睛不愿在我身上停留一秒。

「别太自信了哥，说不定姐姐是来看我的呢？」

退回的专辑被另一只纤长漂亮的手接过。

是 w-one 里年纪最小的简尧。

宋知许瞥了他一眼，对着下一位粉丝扬起灿烂地笑。

2

签售一结束，我匆匆朝医院赶去。

宋知许的妈妈常年住院，他总是很忙，照顾老人的担子落在了我这个女朋友身上。

一来就遭到隔壁床的抱怨。

「小丫头你怎么才来啊，老太太拉床上了！快给换换吧！」

放下东西，我熟练地给他妈妈收拾。

「我儿子人呢？怎么又是你一个人来的？」

「他忙。」

老太太并不喜欢我，尤其是宋知许走红以后，她更觉得我配不上他。

可她不知道，是宋知许求着我来照顾她的。

出道前夜，宋知许站在公司天台上哭。

经过了六年的练习，二十岁的他终于被公司送去选秀，出道临门一脚。

可他高兴不起来。

「遥遥，我不想出道了。」

「为什么？！你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的。」

同为练习生，我知道这样枯燥的生活有多么难熬。

「我妈病了，医生说也许下半辈子都要在医院里度过，要是我真的出道当了爱豆，谁来照顾她呢。」

也许是那个夜晚的星空太过浪漫，也许是少年坠在下巴上的泪滴真的很动人。

我思索了许久，最终开口。

「你安心去选秀，阿姨交给我。」

我清晰地记得那个瞬间他眼底的感动。

夜幕之下，天台中央，男孩抱着女孩说，我会一辈子对你好。

手机铃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。

我一手喂老太太吃东西，一手按下接听。

「司遥，你发什么疯跑到签售去？！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麻烦？」

说实话，看到来电人是宋知许的时候，我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丝期待。

我以为他会哄一哄我，像从前一样解释，只是在外保持距离。

可是没有。

只有劈头盖脸地诘问和责骂。

我点开微博，找到了他生气的原因。

他对我臭脸的一幕被其他成员的粉丝拍了下来，说他对粉丝态度不佳。

「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，哪有这么多破事！」

「我警告你，别再做多余的事。」

说罢气冲冲挂断了电话。

一个新词条缓缓爬上热搜。

【宋知许 私生粉】

3

私生粉，侵犯明星隐私，通过偷窥，跟踪，偷拍等极端形式，了解明星私人生活的粉丝。

我点进词条，第一条是宋知许大粉的澄清，其中直指我是私生粉，因为宋知许认出了我曾经跟踪他，所以面色不虞。

一时间网上开始声讨私生，怜爱起宋知许。

而宋知许本人，也「手滑」点赞了这条微博，很快又取消。

这给粉群又打了一剂强心针，开始讨伐起我这个所谓的私生。

这一刻，我才理解了宋知许刚才为什么要我别再做多余的事情。

原来是把脏水泼到我头上，希望我不要反驳。

宋知许的妈妈闹了半天，此时沉沉睡去。

刚出道那会，宋知许每天都会问一问她的情况，并向我道谢。

只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，变成了我主动向他汇报，他回复一个短短的嗯字，或是根本不回。

我和他越来越不像情侣，反而像上下级，我的行动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，而他的生活我不能插手。

「遥遥，你看公司推女团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呢，要不别当练习生了，我养你啊！我现在能赚好多钱了。」

「遥遥，我在台前努力，你帮我照顾后方，我们配合天下无敌。」

「遥遥，我很忙，平时不要给我打电话发消息，空了我主动联系你好吗？」

「遥遥，我的职业太特殊了，我们还是少见面吧。」

……

往事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，氤氲着水汽。

下雨了。

4

除了那通电话，我没等到宋知许的任何解释。

为什么签售对我臭脸，明明可以像对正常粉丝一样对我。

为什么遇到事情选择把我推出去，任由粉丝对我辱骂。

雨声滴滴答答，旁边病人陪床的女儿在看宋知许新剧的直播发布会。

他和新剧搭档苏沫坐得很近，两个人看起来郎才女貌，很是般配。

主持人调笑：「剧里知许和沫沫是相爱相杀的，那么私下是什么相处模式呢？」

宋知许看了一眼苏沫。

苏沫捂嘴笑，示意宋知许回答。

「我们戏外没有相杀的。」

主持人一脸意味深长：「噢～」

潜台词，那就是只有相爱。

直播弹幕直呼磕到了。

主持人又问：「苏沫也是这么认为吗？」

苏沫神色害羞，整个人都要向宋知许身上倒去，宋知许体贴地扶住她。

「知许说得不错。」

我无心再听下去，拿着包出了病房。

宋知许曾经信誓旦旦对我说，他不屑于炒 cp，不走这些旁门左道，他也能成为第一。

他做到了。

可现在是在做什么呢？

配合剧组炒 cp？还是真的爱上了，我不确定。

但我能确定的是，他不爱我了。

医院对面是市中心最大的商场，宋知许的单人代言海报挂在楼顶。

蒙蒙雨雾中我也能清晰辨认出他的眉眼。

我又想起他刚刚去选秀的时候，没有粉丝，我一个人就是他的后援会，一点点摸索，笨拙地给路人介绍宋知许，到后来学会粉圈词汇，熟悉粉圈作风，几乎无师自通了怎么追星。

那个时候，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支持他。

他也很争气，成功做到了 c 位出道。

我看着他粉丝越来越多，本想功成身退，可他告诉我，有我在，他会更安心。

所以我没走，继续留在他的后援会，替他剪视频，替他想文案，出钱出力。

我费劲地抬头，望着高高挂起的巨幅海报。

雨滴落在我的脸上，打湿了我的衣服。

我执拗地站在原地。

当初放弃练习生身份时我曾问他：「你真的成了大明星，而我还是素人，我们会不会不相配。」

宋知许嗔怪道：「怎么会呢？你一叫我就出现在你面前，我们永远是平等的恋人。」

仰头时间久了，脖子发酸。

现在我叫不到宋知许了，我只能抬头仰望了。

少年时的承诺终究不能当真。

5

淋了雨，理所当然感冒了。

宋知许的粉丝不知怎么摸到了我的微博，评论区现在充斥着辱骂。

【死 x 子，这么喜欢窥探别人隐私，你全家暴/毙】

【没看到哥哥都生气了吗，Ṫü⁴还腆着个脸去签售，脸皮怎么那么厚】

弹出的新消息里，夹杂着一条来自宋知许的。

【我妈那边怎么样？】

上一次他主动给我发微信，已经是大半年前。

我翻了翻聊天框，肉眼可见的一片绿色。

真像个小丑啊，我自嘲一笑。

【不知道】

【？】

【你没去照顾她？】

他在我面前总是这样，理直气壮，像个幼稚的孩子。

【我不会去了，她又不是我妈，我又不是你请的保姆。】

消息发出去，那头没了动静。

宋知许生气了。

但这一次，我不会哄。

电视里放着一个老牌综艺，宋知许和苏沫是嘉宾。

问到苏沫是不是理想型的时候，他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，低低地答了一声：

「是。」

我嗤笑一声，调了台。

感冒，头疼得厉害。

另一边是 w-one 那个年纪最小的简尧在接受采访，我正想切台，听到主持人问起最近的私生事件。

简尧坐在录音室里，手支着下巴，侧脸面对镜头。

「私生吗？不知道队长怎么判断的，我其实没太见过那位粉丝呢，不过依我看她好像更喜欢我。」

刚刚十九岁的少年说完对着镜头眨了眨眼。

「可别冤枉人家吧。」

选秀出来的组合，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，w-one 一直是各自为战，空有个组合名头。

临近解散，所有人都虎视眈眈，毕竟都是圈内的潜在对手。

简尧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。

于是我的微博下又来了一群为我说话的简尧粉丝，和宋知许粉丝对喷起来。

雨势渐停，我盯着电视屏幕里那张张扬的脸庞，忽然想到签售那天，他对我说的话。

「得为了值得的人产生情绪呀，不快乐就要远离。」

「这么漂亮的脸上，不可以露出难过的情绪。」

那天我被宋知许吸引了全部注意力，没把这话放在心上。

可这一刻，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。

6

另一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。

宋知许的经纪人口气卑微：【尚老师，不知道和知许合作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，我们知许真的很期待能和你合作。】

【这是只许熬夜写的想法，您可以看看［图片］［图片］】

点开他发来的图片，上面所谓的熬夜写的想法，都是我当初和宋知许当练习生的时候，讲的我自己的创作思路。

明明已经看不起我了，却还是要用我的东西吗？

【这都是他自己的想法吗？没有借鉴？】

那头几乎秒回。

【我们知许保证过，这都他自己原创的。】

我随手拨通宋知许的电话。

「你又想干什么？」

他的语气很不耐烦。

我缓缓开口：「宋知许，如果我说我要重新做音乐，你觉得怎么样？」

「就你？」

他的口气轻蔑，语气中满满都是不屑。

「司遥，能别闹了吗，你搞着一出又一出无非就是想我重视你一点，可你也知道，现在组合合约快到期了，我每分每秒都要准备单飞的第一仗，能别给我找麻烦了吗？」

「拜托你，乖一点。」

「那你还记得，我们以前……」

「又要和我打感情牌吗？我真的很感谢你的付出，我妈的事情是我忽视了你的辛苦，我给你道歉好吗？」

我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，有些许抽痛，接着又归于平静。

「好，我不打扰你了。」

我迅速挂断了电话。

回复宋知许的经纪人：【不好意思，暂时不考虑。】

热搜上，【宋知许苏沫好配】的关键词缓缓上升。

【特别关注：用户宋知许转发了苏沫的微博：沫沫和我的默契还用多说？】

点进去是苏沫发了一条片场做游戏，和宋知许配合默契的微博。

我扫了两眼便去做自己的事情：给自己的微博账号申请了认证。

7

宋知许和简尧粉丝打得不可开交。

【简尧万年老二，为什么不是 c 位出道啊，是不想吗？】

【简尧一直都是第一，结果最后一期宋知许卖惨，说自己妈妈重病卧床，吸了多少票啊，这样的第一很光荣吗？】

【反正都要解散了，宋知许这两年热度碾压全团是事实，没他带飞，其他人以后自求多福吧】

更有粉丝放言【我们哥哥可是马上要和尚之老师合作，而解散之后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现在的资源了】

宋知许曾经在公开场合喊话，想和尚之合作。

营销号大概也收到了他团队的示意，有意无意放出消息，称尚之已经确定操刀宋知许单飞后首张专辑。

圈内时常有这种事情。

主动求合作，粉丝再和营销号联动，舆论一大起来，被求合作的那方也会顺应民心答应下来。

尚之，顶级音乐人，合作过海内外无数知名歌手，写出来的每首歌曲都是爆款，而且经得起实践检验。

而这个消息一出来，无疑让粉丝群体为之疯狂。

我转发了那条评论，回复：【是吗？我怎么不知道？】

跑得快的粉丝已经开始冷嘲热讽。

【你个私生还有脸出来？！】

【你算老几，凭什么给你知道？】

【要你知道什么，真把自己当回事了？？脸皮真厚】

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。

【她怎么多了个认证……】

【什么什么？我去看看！】

【卧槽，演的吧？！】

我账号的认证一栏里赫然写着一行字：音乐人，尚之，代表作《huidini》《符号》等。

所有人都炸了。

尚之也许有重名，但是能经过官方认证的音乐人尚之，只有一个。

更何况我还贴心ŧŭ̀ⁱ地加上了代表作。

一时间，【尚之入驻微博】的词条火速登上热搜榜高位。

而我回复宋知许粉丝那条评论的微博，也被转得飞起。

这个时代，最不缺的就是吃瓜路人。

【这算不算被正主亲自打脸？】

【妈呀有的人热搜买得飞起，结果居然人家尚之都不知道有这回事。】

【尚之那么神秘的一个人，为这个事情还特地申请了认证。】

【只有我关注点在于尚之是去宋知许签售的粉丝吗？】

于是众人又开始就这件事讨论起来。

我的电话被打爆了。

全是来自宋知许的未接来电。

只有他能够把那天去签售的粉丝和现在的尚之直接对上号。

「你又有什么事？」

我把他曾经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。
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突然开口。

「所以，你是尚之？」

「有什么问题吗？」

「为什么不告诉我？」

这下轮到我沉默了。

拥有尚之这个身份，只是意外。

当初我生活拮据，还要花钱给宋知许应援，无奈之下想到了卖掉一些曲子。

后来我才知道，买我歌的那个人是金曲天后的制作人。

他问我名字。

我随口说了个尚之。

常司尚之，逍遥自在。我曾经和宋知许说过，我名字的由来。

我从未在他面前掩饰过我在作曲编曲，只是他没注意到罢了。

甚至在去签售之前，我都想好了，等 w-one 一解散，我就邀请宋知许和我合作。

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反驳营销号造势的原因。

「告诉你，然后呢，你又可以理直气壮地让我帮你了？」

「我在你眼里是那样的人？司遥，你太让我失望了！」

「怎么不是！」一直被压抑的情绪到了顶点，直接爆发，「没见过你这么会装傻的。」

「是你说两个人都当艺人不方便，让我放弃出道，也是你求着我照顾你妈妈，更是你让我给你的后援会白打工。」

「你白嫖的心安理得，仗着我喜欢你把锅都丢给我，我被你粉丝网暴都是你带的头。」

我越说越觉得可笑。

「我算什么，我就是你宋知许手里一件称手的工具，所以你可以明目张胆和别人炒 cp，根本不管我的死活！」

说完不等宋知许出声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
再晚一秒就要哭出声了。

8

十四岁认识宋知许到现在，我二十三岁。

九年。

几乎占据了我目前人生一半的时间。

我和宋知许互相鼓励了九年，确认关系在一起了五年。

但是从未被承认过，唯一一次一起出现，是挂在热搜上，被称为私生粉，被他的粉丝追到主页逐条微博下面辱骂。

而我，还不能为自己辩驳。

为了他我曾心甘情愿放弃了一切，卑微到尘埃里。

可如今看来，一切都像笑话。

真心也许是有的，可是真心如何抵得过名利场上的金钱名利。

你看，我是素人的时候倒贴钱去签售会都会被甩脸。

我变成尚之的时候，即使骂了人，宋知许也会眼巴巴贴上来。

将不停给我打电话的号码拉黑，整个世界都清静了。

点开微博，我打开了直播。

【看看我刷到了什么！】

【好家伙居然开播了，尚之人呢】

【所以尚之会解释为什么去宋知许签售吗？】

【有没有一种可能，那个签售是整个 w-one 的】

【咋不对着脸？好好奇尚之长啥样啊？】

【音乐人的话……可能没有艺人那么惊艳吧】

我去拿个吉他的功夫，弹幕大片大片刷过。

等整理好坐在镜头前，弹幕只剩下【卧槽】。

【这也太漂亮了，比好多艺人都好看】

【妈妈，我恋爱了】

【你好，就地转粉了】

我一直知道自己长相不错。

当初星探见到我第一面，追了我三条街，就为了给我递一张公司名片，邀请我去面试。

而面试官见了我当即就决定让我进入公司。

现在的我，比起当初青涩的模样，成熟了不少，也更知道自己的优势。

「没事做，给大家唱唱歌吧。」

一曲完毕，屏幕上全是五花八门的礼物特效。

【w-one 简尧进入直播间】

【w-one 宋知许进入直播间】

【w-one 简尧送出火箭】

【w-one 宋知许送出火箭 x10】

【w-one 简尧送出火箭 x20】

两个人就这样攀比式地把我直播间刷上了排行榜第一。

我：……

弹幕：？？？这是在干什么？

营销号：w-one 队长队员为尚之大打出手

我有些头疼，捏了捏眉心。

「能别闹吗？」

【w-one 简尧：好听！】

【w-one 宋知许：还是一如既往好听。】

不得不说宋知许是懂得观众想看什么的，弹幕很快捕捉到了关键词。

【一如既往？啥意思？宋知许和尚之原来认识？】

【我又要问了，签售……】

「不熟。」

我并不想和宋知许扯上关系。

不过这落到他眼里变成了我还深爱他的证据，他认定我是不愿意伤害他的事业，拿着经纪人的账号不停给我发消息。

「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认识过几个傻叉呢？」

【啥啥啥？】

【谁是傻叉？宋知许吗？】

【宋知许来刷礼物，尚之骂他傻叉，啧有意思】

【尚之你也太给脸不要脸了，收了礼物还骂小知】

【小知识人不清】

【又不是尚之逼着宋知许刷的，这不是宋知许自愿的吗？】

我只是不想公开自己曾经卑微的模样，但不代表我会放过宋知许。

直接找到他的账号，一个禁言拉黑套餐送上。

「黑历史罢了，就当是我的赛博案底，别问了，乖。」

【呜呜呜老婆好甜】

【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，刚刚唱得好好听，老婆再来一首】

还有些不死心想问的网友在发弹幕。

简尧直接刷了一堆礼物，帮我清了屏。

除了对上宋知许的时候，他大部分时间里都很安静。

弹幕出现不太友善的内容，就直接刷礼物替我盖过去。

非常懂事。

连唱了一个多小时。

简尧一直挂在榜一的位置。

刚刚在榜二的宋知许也被顶了下去，被一个叫 J 的用户取代。

J 是个新号，没有发布任何微博，关注的人也只有我一个。

但 ip 地址和客户端和简尧一模一样。

直播临近结束，我本打算直接关闭直播，此刻却突然冒出一个新想法。

「简尧，你愿意跟我合作新专辑吗？」

9

弹幕像疯了一般滚动，我几乎看不清每个人发的话。

不少原本潜水看热闹的简尧粉丝都出来冒泡了。

然后我就看到简尧刷了 10 个火箭。

我：……

简单粗暴但有效。

「呃，理智消费哈。」

【w-one 简尧：愿意的！】

直播到此结束。

那头围观了全程的宋知许崩了。

在他的认知里，司遥永远是把他放在第一位的，无论什么时候，他永远都是首选。

而现在，这个被选择的人居然变成了简尧。

有些东西，拥有的时候觉得可有可无，可是不代表别人可以沾染。

所以，一开门，我发现宋知许站在我家门口。

「有事？」

「你和简尧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？」宋知许神情阴郁。

而我只觉得可笑。

「请问你是用什么身份在这里质问我？」

「我……」宋知许气势渐弱，「我们认识这么久……你明明知道我和简尧一直不对付！」

我习惯了他的和稀泥和敷衍。

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过我的身份，即使是他妈妈，也只是从我的表现里猜出来的，他对此永远保持缄默。

「你气急败坏跑过来找我，无非是觉得我去和你的死对头简尧合作，而没有选择你，你觉得自己没有被我捧着了而已。」

「你连公开我们的关系都不敢，因为害怕失去你那些粉丝对吗？」

「不是的……我有苦衷，你知道我还在上升期，等我稳定一点一定……」

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。

十八岁的时候，我会义无反顾相信他，等他。

可我现在二十三岁了，已经不是那么天真的孩子了。

他可以和别人在节目上公开打情骂俏，却不愿意公开我，其实只是不够爱而已。

是我被年少的情谊蒙蔽了太久。

「够了。」

「宋知许，你是一个胆小鬼，上升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如此，你还是个废物。」

「就当我瞎了眼吧。」

我重重关上门，从此，就和他划清界限了。

10

简尧的状态不对劲。

一句简单的歌词，他已经唱错四次了。

「先停一下，简尧你来。」

我摘下眼镜，揉了揉太阳穴。

「怎么了？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，今天状态不好的话我们改天再录。」

眼前的少年纤瘦但不单薄，没有做发型，头发看起来蓬蓬松松，像只刚洗完澡的大狗。

到底是刚成年的年轻人，我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些，跟他开个玩笑。

「制作人说你每次录音都一遍过，怎么，是我来影响你发挥了呗？」

「嗯，有点。」

「呃，你还挺实诚。」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凶。

「不是……」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，「我不是那个意思，我是说……」

他一把扯开座椅，在我面前坐下，身体往我的方向前倾。

「我是你的粉丝。」

「昂。」这很正常。

不是我自夸，尚之的才华摆在这里，做音乐的多多少少听过我的歌。

「哎，也不是……算了。」

他气鼓鼓回了录音棚，这次没出错，就是感觉有点闹脾气。

可能叛逆期。

不过简尧确实无愧于粉丝冠以的天才音乐少年名号，整个专辑的制作流程走得特别顺利。

全专释出当天，音乐排行榜全部被他这张专辑占据。

【妈呀不愧是简尧，不愧是尚之！我狠狠收藏了这张专！】

【要我说简尧已经 next level 了，有些人追不上了哦】

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。

宋知许粉丝可不吃这个亏。

【谁说就简尧能和尚之合作，小知和尚之还是旧友呢！】

这段时间里，有关于我和宋知许是多年好友的通稿层出不穷。

连签售臭脸，宋知许说我是私生，我直播说不熟这几件事都被洗成了是好朋友闹矛盾。

我微博曾经的应援和支持，都被作为「十年旧友」的佐证。

宋知许放不下粉丝，却也不肯舍弃拥有「尚之」身份的我，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。

指「前女友」为「友」。

我本不愿搭理他上蹿下跳，但也许是简尧这张专辑成绩实在太好，宋知许已经开始落后，这对于原本人气最高的宋知许来说是绝杀，他的粉丝纷纷到我微博下面求合作。

宋知许也发了微博。

【宋知许：@尚之，别生气了，我真诚邀请你参与进我的新专辑。】

下面还配了一张我们练习生时期的合照。

企图用感情牌感化我。

我连转发都嫌恶心，截了张图，火速发文。

【婉拒了哈：）】

舆论直接爆炸。

本来尚之就自带一大群粉丝，露脸之后更是吸引了一波颜粉，加上和简尧这个流量合作的效果斐然，如今的我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乐坛顶流，一呼百应。

这条微博刚发出去，宋知许就被各家粉丝和路人嘲了个遍，灰溜溜删掉了微博。

可我真的不打算放过他。

既然这么馋我流量，我干脆送佛送到西。

【尚之：网上一直好奇我和宋知许的关系，今天就给大家吃个瓜。】

【我们确实早在九年前就认识，但我不是什么旧友，而是前女友。】

舆论彻底爆炸。

连 w-one 其他前成员都直接光明正大吃瓜。

各个不是「手滑点赞」，就是「切错账号大号转发」。

宋知许粉丝也炸了。

【什么意思？出道前的前女友？】

我直接转发回应。

【准确来说是直到一个月前，都是女友，从出道前就开始谈的。】

【为什么现在曝光这件事呢，因为有的人拿我的创意来和我说，让我帮他出专辑。】配图是宋知许经纪人和我聊天的截图。

有我开了这个头，后面的事情就全自动被扒出来了。

我与他同为练习生的事情，他出道之后我退出公司，他母亲住院一直是我在照顾，还有当初签售会上，他对我的冷漠态度……

种种实锤，完全坐实了宋知许是一个冷漠自私没担当的渣男。

大批粉丝脱粉，代言几乎一夜之间全部与他解约。

宋知许上线下线很多次，始终没有回应。

11

他又堵在我家门口。

这次没了盛气凌人。

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我的职业生涯都被毁了你知道吗？」

我粲然一笑：「我当然知道啦，这就是我期待看到的。」

宋知许满脸不可置信。

「为什么要不停挑衅我呢宋知许？你那么在乎这份职业和你的粉丝的话，当初为什么要和我谈恋爱，为什么还要我放弃出道替你持家？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？」

当他不喜欢我的时候，其实早可以放我走，而不是一边对我冷漠，一边心安理得享受我对他的好。

直到现在，他都理所当然认为我应该毫无底线维护他的职业生涯。

「宋知许，你明明想丢掉我了，可是发现我是尚之的时候，你又觉得我还有价值，所以扒在我身上，肆无忌惮吸我的血！」

宋知许状态很差，整个人摇摇欲坠。

「不是的，我真的很喜欢你，可我太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了。」

「所以呢，你选择了你的事业，那就靠自己一路走到底啊，你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做你的小爱豆，是你贪心不足，非要继续招惹我。」

现在一切曝光，他流量不再，还面临各个代言的天价赔偿金。

「我知道错了，司遥，求求你帮帮我！」

「你要我怎么帮你？」

「……我们复合，我们宣布复合，我们可以走情侣路线……」

「啪——」我甩了他一记耳光。

为什么到现在依然想着利用我呢。

我看着宋知许, 越看越觉得陌生。

进入公司两年还没有出道机会的时候，我产生过退意。

半夜偷偷去公司收拾东西想要离开的那天, 我看到练习室里亮着灯。

宋知许在里面跳了整整一夜舞蹈。

最后汗如雨下, 精疲力尽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。

那时候我问他, 没有机会，为什么还要那么拼。

他说他相信幸运会眷顾努力的人。

因为这件事, 我决定留下。

那时的他在我眼里是发着光的。

可后来, 他不再把努力当成座右铭了，对他来说, 一切东西都可以用利益衡量。

包括我。

宋知许最终还是离开了, 因为公司那边催着他解约。

正逢清朗时期，娱乐圈严厉打击「非正能量」偶像, 宋知许成了塌房咖, 当了这个出头鸟, 大大小小的作品全被下架，直接遭到了封杀。

身上债台高筑，又接不到任何工作，没有学历文凭, 只能打点零工。

12

我和简尧合作了第二张专辑。

发布会上，他几度哽咽。

「其实一直有个秘密想告诉大家, 我进娱乐圈, 是为了追星。」

「有一年我考试成绩不佳, 走在路上不敢回家, 遇到了一个姐姐在街头表演，唱了一首她的自作曲,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音乐是能鼓舞人的。」

「我去问了她，她说她是练习生, 以后要出道当歌手的, 我就记住了，缠着家里去参加了选秀, 期待有一天能遇到她，和她合作。可是等我出道了却发现，她好像已经不当练习生，不在这个圈子了, 我为此难过了很久。」

「直到有一天, 我重新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。」

我坐在台下，久久难以置信。

我很喜欢坐在街边弹唱，那一片都是写字楼, 很少有人能空下来听我唱的歌。

直到有一天，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, 哭着站在我面前, 听完了我一整首歌。

「好……好听。」他抽抽噎噎地说。

「你怎么哭了？」

「没哭！你是街头艺人吗？」

「不是, 我是练习生。」

「什么是练习生？」

「就是以后要当歌手，在大舞台上唱歌的人。」

「那我等你以后上大舞台！」

……

那天之后，我就放弃当练习生了。

所以我不知道, 有个男孩去路口等了我许多次。

简尧的这张专辑, 名字叫《十字路口》。

我当时极力反对，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名字，他只告诉我说, 那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。

舞台上的少年眼眸亮晶晶，我隔着观众席与他对视。

「终于找到你了，希望我来得不算迟。」

（完）摩马斯特(北京)装饰材料有限公司